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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7章 雪中春信11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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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7章 雪中春信11

白鹿野立在寒霜夜中, 凝望著夜空。

靈氣聚於主峰。

他在看玉京門主峰的方向,看那裏的仙家氣象,想不久前, 自己還以為, 自己這一生,有與生父當面質問的機會。

然而, 不成仙,終究不過一抷黃土。

有時候他很想找巫神宮的天官與神女們看一看如今的玉京門,看那得天獨厚的氣運,在經過這般攪和後,氣運是否散了些?

身後有腳步聲。

白鹿野回頭, 見是他那重新戴上風帽的師兄江雪禾。

然而緹嬰沒有跟著出來。

白鹿野挑了一下眉。

江雪禾語氣溫和:“小嬰修煉辛苦,已經累得睡著了。我怕驚醒她睡夢, 便沒有叫起她。不如讓她在我這裏睡一夜吧?”

白鹿野目光刷一下不對。

幸好江雪禾說了下半句話:“我與師弟切磋切磋。”

“嗯?”白鹿野回神,“師兄不在你的院落待?”

隔著風帽, 白鹿野隱約察覺江雪禾笑了一下。

這位師兄說話很慢, 聲音微啞,卻並不算難聽:“我怎會與師妹在夜間共處一室?”

江雪禾道:“你且放心。”

白鹿野挑眉,他眉目流波, 輕笑兩聲:“我有什麽不放心的?師兄當真要與我切磋?”

風帽輕輕點了兩下:“我常日不在, 不了解你與小嬰的修行實力。小嬰的水平,我近日是知道了。但是師弟常年行走在外,師兄年長你幾歲, 大約能指點你一二。”

白鹿野當即笑起來。

他意味深長:“我也一直很好奇,你明明是後面拜師的, 師父憑什麽讓你排第一,當師兄。師兄, 且讓我試試你——”

他雙掌張開,十個手指皆纏上絲線,同一時間,江雪禾感受到身後的獵獵風聲。

他倏地移行換位,原先所在的地面,已經被三四個傀儡人砍出了一道深痕。

江雪禾:“不錯。”

白鹿野漫不經心。

但是下一刻,他神色倏地一僵,發現自己感應不到傀儡的位置。他定睛一看,夜空下,江雪禾手指擡起,那些傀儡俱被砍斷了絲線,被他握在了手中。

白鹿野震驚。

他靈力不算最強,但畢竟血脈強大,畢竟學的是傀儡,對靈力的控制要勝於尋常人。

師兄卻能一瞬砍斷他的絲線。

那麽……前幾夜,他將師兄困在夜中院落的傀儡線中,傀儡線沒斷,如今想來,並非他能困住師兄,而是師兄願意被他困。

白鹿野喃喃:“師父是從哪裏撿的你啊……”

江雪禾:“師弟,再來。為兄已經看出你的幾個破綻,卻還需要再確定一二。”

白鹿野:“……”

他的一腔戲弄與隨意收起,眸子幽黑,靜望著江雪禾。

白鹿野彎眸:“師兄,才剛開始呢。”

--

大師兄到底有多厲害,他們誰也不清楚。

天亮時,江雪禾帶著受挫的雙目迷茫的白鹿野離開,去給二師弟上藥,並且試圖安慰這受到打擊的師弟:

“我與尋常修士確實不太相同。我如今的靈根,是受損後被重塑的,也因為一些緣故,短暫借用過旁人的五感與器官。你在你這個年齡,已經十分厲害,不必與我比。”

白鹿野倏地擡頭:“靈根能重塑?”

江雪禾一頓,不知他何意。

白鹿野本想直說,但忽而一想,自己多年打聽過,會重塑靈根這種禁忌道法的,只有早已滅門的斷生道。

師兄卻說他可以……

白鹿野到底對江雪禾不是十分信任,他笑兩聲,搪塞說沒什麽。

還是再看看,再決定告訴師兄,師妹身上的問題吧。

畢竟……師妹與師兄之間的關系,他現在越來越覺得不對勁。

兩位師兄切磋一夜,緹嬰自然是不知道的。

天亮時,她在師兄的床榻上醒來。茫然一會兒,緹嬰從枕邊,摸到了一包手帕,以及,一個毽子。

她迷迷糊糊中,打開帕子,裏面的一堆靈石讓她徹底清醒。

是幾塊上品靈石,幾塊中品靈石,還是十幾塊下品靈石。

緹嬰狐疑:師兄藏私房錢?

她看到帕子上有字,看過去:

“拿去用。”

緹嬰怔忡,抱著一手帕靈石,以及膝頭上的毽子,心中慢慢起了波瀾。

她和師兄入門才不過一個月,沒有弟子俸祿可以拿。

以前沒上山時,她東躲西藏,雖然知道修真界用靈石當錢用,但她身上真的沒有。

師兄也是沒有的。

她還記得,他們剛上山的時候,她看上花師姐漂亮的衣服,眼饞非常,師兄說給她買。後來到了山下打聽價格後,師兄是拿身上的一些符紙換的。

他當場畫了許多符。

她那時震驚又嫉妒他畫符速度之快,卻沒多去想,他和她一樣窮。

後來她忙著山上的比試,之後又忙著修煉。

陳子春都在接門派的任務,好去換一些功德與靈石。緹嬰卻沒有。

緹嬰這兩日不修煉,本在琢磨著去做一些賺靈石的任務,沒想到師兄就給了她了……

緹嬰抱著手帕,心中五味雜陳。

他是怕他不在玉京門的時候,她捉襟見肘,和別的那些有靠山不缺靈石的弟子不一樣吧……

這樣的師兄,如果和他永遠在一起,他便會一直對她這麽好……

緹嬰默默想一陣子,趕緊用手敲自己腦袋,讓自己擺脫這種念頭。

小嬰啊小嬰,你豈能被五鬥米收買?

絕不能為了這點好處,就把自己賣了。

--

緹嬰雖然自我警醒了一陣子,心情卻依然很好。

她以為江雪禾把東西留給她,應當是已經下山的意思了。緹嬰這會兒不想師兄,又剛收到毽子和靈石,想好好放松一放松。

嗯,答應師兄的抄書,在他回來之前寫好就行啦。

緹嬰便快樂地抱著毽子,給自己在門派玩得好的幾個朋友發傳音符,邀請他們和自己一起玩。

為了湊人頭,陳子春、黎步、南鳶之外,她都給花時發了傳音符。

但是花時冷冰冰拒絕:和你不熟,不去。

緹嬰立刻不理她了。

要不是看花時最近心情不好,她少不得要過去和這個嘴巴壞的師姐吵架了。

緹嬰急匆匆趕往自己和朋友約好的地方——中途,路過一菩提樹。

數影婆娑,樹下有年輕道士在打坐,旁邊站著一個小胖子。

那年輕道士長相俊朗端正,十分有浩然正氣,手持拂塵,仙氣飄飄。

這人好像叫什麽葉……是長雲觀的首席。

她如今沒有什麽目的,大人物自然是不去招惹的。

但那人挺好看的。

緹嬰便好奇望去。

她目光落到對方身上,坐在樹下修煉的年輕道士目若點漆,與她對視一眼。

年輕道士身子忽然抽、搐、臉色瞬白。眨眼間功夫,那人拂塵脫手,整個人歪倒,唇下滲血,面如金紙。

緹嬰:“……?”

不會是被她看死的吧?

緹嬰心慌,腳下步伐加快。

那小胖子見年輕道人倒下,立即跪下,哭天喊地:“師兄,師兄你怎麽了?你是不是不行了……這位師姐,看你的衣著,是玉京門的內門弟子吧?快來救救我師兄!”

緹嬰當做沒聽到,逃得更快。

那小胖子中氣十足,嚎得更大聲:“眼睛圓圓、臉蛋很小、個子不高的小師姐,手上拿著個毽子的小師姐!嗚嗚嗚,幫幫我啊……”

緹嬰:“……”

啊,好討厭。

她生怕因為自己不助人為樂,這小胖子日後跟自己師父告狀,只好悶悶不樂地走到菩提樹下。

緹嬰道:“我又不是醫修。我幫你聯絡藥宗的弟子吧。”

小胖子嗚咽:“不行的。等他們人來了,我師兄可能就沒氣了……”

他說話間,伸指在師兄鼻下試了一下。

小胖子哭得更厲害了:“我師兄死啦!”

緹嬰:“……?”

小胖子見她只在一旁目瞪口呆,一點兒助人為樂的精神都沒有,他吼師兄沒氣了,她都不趕緊過來試一把。

小胖子在心裏嘀咕:這種人,真的有可能學“大夢術”嗎?

師兄不是說,大夢術起死回生,與鬼魂通,與天地通……就這種沒有良心的小丫頭,怎麽和天地通啊?

--

緹嬰一本正經:“你別哭了。我已經跟我認識的藥宗弟子發消息了,他們看到就會趕來救人了。”

她打量小胖子:“或者你這麽壯實,趕緊背著你師兄,去找門派長老們救命吧。”

小胖子震怒:“我雖然胖,但我是小孩,我怎麽背得動師兄?”

緹嬰鄙夷:“要是我師兄沒氣了,我就背我師兄救命。你這麽推三阻四,你一看就不愛你師兄。”

小胖子被噎住。

小胖子怒:“你知道我們是誰嗎?”

緹嬰:“長雲觀的弟子嘛。”

小胖子叫三冬。

倒下的師兄叫葉穿林。

她在“天目通”還可以試煉的時候,背著江雪禾,偷偷看過這些厲害人物的。

小胖子不可置信:“那你不對我們客氣點?”

緹嬰納悶:“我不是幫你喊醫修了嘛。”

三冬意識到,師兄看上的這個小姑娘,良心餵了狗。

三冬本來趴在師兄身上捶著哭,這會兒忍不住仰頭,淚汪汪地和緹嬰吵:“你就在這裏說風涼話,你都不幫我看看我師兄是怎麽回事,你良心過得去?”

緹嬰肯定:“過得去。”

她嘀咕:“又不是我把人弄死的。”

她忽然想起什麽,非常警惕地瞪圓眼睛,盯著三冬:“你不會要汙蔑我,說是我把你師兄弄死的吧?我、我可是留了‘留影符’,剛才發生什麽,留影符全都記下來了!你們別想敲詐我。”

三冬震驚。

他想不到還有人在這時候記得用“留影符”。

得多沒心沒肺,才會這樣啊?

三冬再一次懷疑師兄的判斷,但他不得不硬著頭皮把戲唱下去。

三冬眼淚汪汪,再次趴在師兄身上哭:“我師兄要死了,我怎麽回長雲觀啊……要是這世上有‘覆生術’就好了……小師姐,我師兄的魂魄,會不會還留在屍體旁邊啊?他還有救吧……”

緹嬰一聲尖叫,往菩提樹下挪,抱緊樹身。

三冬的戲被打斷,楞楞看著她。

緹嬰:“鬼鬼鬼魂?!你、你讓你師兄的鬼魂離我們遠點……不不不,現在是白天,鬼出不來的……”

三冬:“……”

他硬著頭皮,一字一句壓著火氣,強調:“要是有人能覆活我師兄,我們長雲觀所有靈寶都供她取用,我師兄是我們長雲觀的魁首,掌教會付出一切,來善待願意救我師兄的人。”

緹嬰惶然抱樹,左顧右盼,警惕有鬼現身。

她結結巴巴:“你師兄應該不至於那麽厲害,鬼魂在大白天出現吧?”

三冬:“……你聽不懂我在說什麽嗎?我說‘覆活術’!”

緹嬰喃喃自語:“這裏靈氣充裕,鬼應該不會來的。”

至於三冬說的“覆生”,她根本不關心。

她壓根沒想到對方在試探她是否學了大夢術。

畢竟和鬼魂相通的法術,她能忘就忘,能不用就不用。

三冬與她雞同鴨講半天,實在累了。

一聲咳嗽,躺在地上無聲無息的葉穿林,將手搭在了三冬身上,慢慢坐起。

緹嬰嚇得跳起:“詐屍啊!”

小胖子三冬一是演戲過於投入,二是被緹嬰的叫聲嚇到,在緹嬰跳起來時,他也嚇得跳起來,竟和緹嬰抱作一團,一起瑟瑟發抖:“什、什、什麽?”

從地上坐起來的葉穿林,無奈地看著兩人。

葉穿林面不改色,施施然起身,拱手:“多謝小師妹救命之恩。三冬,還不向這位小師妹道謝。”

緹嬰:“……?”

她慢慢回神,看出眼前這是人:“我沒救你啊。”

葉穿林仍然一本正經:“我在修行時,神魂出竅。小師妹的叫聲悅耳,將我從中拉醒。小師妹確實是我的救命恩人。”

緹嬰:“……”

她聽出來了。

這個人是說她的尖叫聲,把他吵醒了。

葉穿林正經地向她自我介紹,還拉著不情不願的三冬道謝致歉,說三冬不靠譜。

三冬委屈十分,見他師兄借用這層關系,不動聲色地接觸緹嬰,和緹嬰相識、聊天。

就是師兄太正經,不會跟人聊天。

師兄卻不放過緹嬰,硬拉著人聊。

緹嬰眨眨眼。

緹嬰不高興:“你剛才嚇死我了。”

葉穿林道歉:“對不起。”

緹嬰沒想到這人道歉這麽快,憋了半天,她悶悶不樂:“……算了。這位葉師兄,你沒事的話,我就走啦。”

葉穿林十分苦惱。

他鎖定與大夢術有關的兩人,一人是江雪禾,一人是緹嬰。

緹嬰比江雪禾要好接觸的多。

但是……他一個堂堂弟子首席,每天除了修行法術,就是琢磨怎麽找到大夢術的修行者償還門派恩情,他還真不知道怎麽和小姑娘聊天。

他好為難。

緹嬰實在太小了。

這個年齡的小姑娘……當時應該叫門中的師妹跟著自己來,總比三冬這個小廢物強。

緹嬰要走,葉穿林還沒想明白,身子已經一晃,瞬息閃到了她身前。

葉穿林硬著頭皮:“方才師妹相救,我總得回報一二。小師妹現在可有什麽難處?”

緹嬰眼睛一亮,笑起來:“有的!”

她嬌俏可親,笑起來清新動人,如同一朵沾著露水的小桃花,粉艷灼灼。

三冬都看呆了。

見緹嬰眉目靈動:“我現在要去踢毽子,缺一個人。”

葉穿林:“……”

在小姑娘期待的凝視下,葉穿林沈靜可靠,拱手應下:“願往。”

三冬:“……”

——師兄,也不至於犧牲這麽大吧。

--

江雪禾和白鹿野站在遠處,看著這一切。

白鹿野半晌感慨:“葉首席,竟然真的被小嬰哄走了。”

他失笑:“聽說葉首席端肅正直,除了他門派中人,他從來不和外面的人多說話。他怎麽和小嬰聊得好?”

白鹿野瞇眼,多想了想:“難道是看上小嬰了?師兄,你說葉首席如果向玉京門提親,玉京門會不會同意啊?”

江雪禾溫聲:“你是否想得有些多?”

白鹿野笑起來。

他聳聳肩:“也許多吧,但也不是太多。師兄你最近總下山,是不知道扒著小嬰的男弟子有多少。小嬰也要及笄了,雖然修士婚姻不因年齡而定,但小嬰這個年齡,正是情竇初開之時,若她喜愛上誰,我們做師兄的,總不好攔著。”

他笑瞇瞇:“還是要認真把把關的。”

他說半天,見師兄並不應。

白鹿野扭頭,看到江雪禾身形已然走遠。

白鹿野一頓,擡高聲音:“你去哪裏?”

江雪禾:“下山,辦一些私事。”

白鹿野怔住。

他真是弄不懂師兄。

難道真的是自己想多了,師兄光風霽月,沒有任何多餘的心思,沒有引、誘小嬰?

--

沈行川在閉關中,與自己的神識殺了不知道多少遍。

神識中多餘的那股氣息,如野草般,寄生於靈池,根本不滅。

這力量並非多麽強大,偏偏確實會突然在一瞬間發力,影響到沈行川。何況,沈行川這樣的剛冷之人,是決不允許有人寄生於自己,借助自己力量的。

他一直在殺識海中的這道氣息。

殺了一千遍。

對方奄奄地趴伏在識海的靈池中,惡毒地開口:“你難道真以為能殺得了我?小子妄想!”

這力量又裝可憐:“其實你也看得出,我力量不算強大。你是這麽厲害的人,我即使寄生在你識海中,也吞噬不了你。你何不放過我?”

這人又道:“玉京門發展到今日,有一千年了。你就不想知道,為什麽歷來掌教,一繼承掌教位,力量就會突飛猛進嗎?這正是我的相助啊。

“我會告訴你們玉京門在一千年中失散的功法,教你們如何強大,讓你們走得更遠。我只是需要一個地方住下罷了……啊!沈行川!”

一劍劈下,這道神識瞬間四分五裂,再次被沈行川殺掉。

半晌,神識重新在靈池中聚起來,卻已經嚇得不敢出靈池。

神識咬牙切齒。

哼,但是這種油鹽不進的掌教,在玉京門的一千年發展中,沈行川也不是第一個。

神識做出退讓:“好吧,你給我劃分一個地方,我絕不出去。之前想讓你幫忙殺的緹嬰和江雪禾,你也不必管我了……你反正殺不死我,不如讓我安靜待著。”

神識這種交涉,近乎喃喃自語。

他沒想過沈行川會理會他。

但沈行川這一次突然開了口:“你認識緹嬰和江雪禾?”

神識一頓。

這道寄生的神識不敢猖狂,只陰陰一笑:“算是舊時吧。”

沈行川:“江雪禾是青木君轉世,你若是認識他的話,是否緹嬰也是誰的轉世?你說可以教功法,你的功法,當真是玉京門的?莫不是你來歷不明,昔日與青木君爭鬥落敗,才逃入宗祠,一次次寄生於玉京門歷代掌教身上吧?”

那神識嘶聲笑:“沈掌教厲害,沈掌教猜得不錯,正是這樣。”

沈行川卻心平氣和:“我猜的必然是錯的。”

神識一怔。

沈行川:“沒有玉京門歷代掌教的血統正脈,你縱是邪魔歪道得再厲害,也不可能寄生。而你卻如此承認……你是何居心?”

那神識不吭氣了。

沈行川:“你輕而易舉要我殺緹嬰和江雪禾,如今又輕而易舉地放棄。依我看,你本來就不想殺。你只是在試探我。”

沈行川沈吟:“你一開始就沒打算殺我的徒兒,你不過是試探如今玉京門的實力、我的實力……看能否吞噬我。你一定還有其他目的。”

神識半晌道:“不愧是沈行川。”

它先前跟著白掌教時,白掌教對五大長老中,最為舉棋不定的,就是沈行川。白掌教判斷不出沈行川是善是惡,是一心的劍修,還是另有圖謀。

白掌教不敢將玉京門交到沈行川手中。

但是神識如今寄生於沈行川,它已經從沈行川的神魂中看到,沈行川是如何謀算一切,把掌教之位算到自己手中的。

神識:“……你不是尋常的劍修。”

沈行川淡聲:“只會練劍,護不住自己想護之人。這是我從五歲就明白的道理。”

神識一怔。

沈行川:“你看到我五歲的記憶了,是吧?為何不說話?持月劍的一次次失憶,黃泉峰中鎮壓的無支穢,你全都知道吧?

“你到底是何人?”

神識冷笑:“你一輩子都猜不出來的。”

沈行川:“那就殺你一輩子。”

神識尖叫:“你不敢!你是玉京門掌教,你不能一直閉關對付我……”

沈行川慢聲:“我將玉京門交給沈玉舒時,便已經做好與你磋磨一輩子的打算。”

神識:“等你死了,我可以寄生下一任掌教……”

沈行川微笑:“且看你有沒有這個實力。”

雙目一寒,劍意再次劈下。

修劍者,最厲害的人,可以修出自己的劍意。

沈行川修出劍意才沒多久,他沒想過第一次劍意會用在這種地方。

但是無妨。

此生不逆則退,他必然一步步朝山上走。

他之道,絕不會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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夜間,江雪禾在一拍賣行外,與人打聽夢貘珠的消息。

拍賣行中有人拍賣這個消息,但拍賣樓的進出,都需要資格。

江雪禾與拍賣樓的掌事輕聲細語地說話,忽然間,眼前驟然一亮。

放於乾坤袋的傳音符亮了。

他拍響傳音符,聽到少女脆聲:“師兄,我試一試雪上符。”

於是,江雪禾眼前一道銀河如紅塵鋪開,期間星河流轉,銀光閃爍,一盞搖搖晃晃的天燈,升上空。

暈暈燈火照耀他的眼睛。

他起初凝望不語,片刻後,他聽到了旁邊掌事與路人驚訝的私語:

“怎麽有人放天燈?”

“好漂亮的燈!”

江雪禾一怔,立刻問旁邊人:“你們看得到?”

眾人奇怪:“看得到啊。”

江雪禾一頓,後知後覺:糟了。

與師妹聯手創雪上符時,忘了加一道鎖了。

於是,江雪禾此間,他仰頭間,眾人與他一同仰頭,感慨今夜的星空之耀之美,那盞飛上半空的燈,寄予著怎樣深厚的情意。

他們最終討論出來,言之鑿鑿:“必是向人求愛了。”

“只是不知道我們這條街這麽多人,是給哪位美人放的燈?”

他們說話間,見江雪禾摘了風帽。

少年將風帽抱於懷中,仰著眼看天上的燈。他頸上若有若無的傷痕讓人吃驚並後怕,他的臉容清雋雙目泠泠,一身雪衣無風自揚。

掌事後知後覺:這也是一位美人。

江雪禾看著半空。

他不說話,周圍人已經在說:“咦,第二盞燈升上去了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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雪上符亮,星河銀燈到眼前。

一盞燈是,想他。

兩盞燈是,好想。

三盞燈是,要他回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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江雪禾屏著呼吸等待,但是一個呼吸過去、兩個呼吸過去……天上銀河變黯,兩盞燈淹沒於塵寰中,並沒有第三盞燈飛上空。

江雪禾怔半天,不禁失笑。

他壓抑著自己宛如鼓擂的心,又靜心斂神,平覆臉頰的滾燙。

並沒有第三盞燈……

枉他在心中有一瞬間的沖動,想著等到第三盞燈,他就回去。

傳音符又亮起,小姑娘嬌滴滴的聲音帶著好奇:“你看到燈了嗎?快告訴我。”

夜間靜謐。

紅塵間燈火寥寥如流水。

人流熙攘來來去去間,夜風吹拂眼睛與烏發,江雪禾喃喃自語:“……有時候真不知道,你我之間,是誰撩誰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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